从近期的"黑脸"丑闻说开去：种族、文化挪用及其他

这几天“黑脸(blackface)”又成了一个热词。维吉尼亚州政坛一二把手先后曝出的“黑脸”丑闻愈演愈烈，意大利时尚品牌gucci周三也为被批评有“黑脸”之嫌的毛衣设计道了歉。
【关联阅读：出“黑人脸”毛衣引众怒 gucci道歉】
“黑脸”到底是什么？这个词形容的是涂黑皮肤、扮作非裔的妆容，最早进入美国主流，是始于流行于19世纪的一种表演形式，白人演员把脸涂黑，穿上破烂的衣服，模仿黑人的口音，扮演的大多是种植园里的黑奴角色。在电影出现的早期，影片里也有大量白人“黑脸”的现象。

（维吉尼亚州长诺瑟姆被指在就读医学院期间涂黑脸。）
黑脸为什么让人生气？首先自然是出于历史因素。黑脸滑稽剧盛行的时候，美国还没有正式废奴，剧目里的黑奴日常，正是非裔被奴役的悲痛历史，况且这些滑稽剧对奴隶生活的描绘，显然掩盖了奴隶制的残酷真相。其次，非裔在那时还没有机会展现自我，黑脸剧里对非裔的形象塑造，大都是广泛流传的刻板印象，比如愚蠢、笨拙、粗俗、身材肥硕，北方已重获自由的黑人，也是缺乏修养、装腔作势、老想跻身上流社会的模样，这都是白人作为强势群体，对另一个族裔的刻意贬低。

（1900年的滑稽剧海报）
黑脸的表演形式直到21世纪初才算消停，并逐渐被公认是种族歧视行为。但即便如此，这类事件仍然层出不穷，尤其是每年万圣节，如何装扮成了一件需要小心翼翼的事情，比如真人秀明星luann de lesseps，就因为打扮成非裔歌手diana ross而饱受非议。
黑脸涉及的，还有近年来常常被谈论的一个问题——文化挪用(cultural appropriation)。对于这个词的简单解释是：擅自使用其他文化中的一些元素。再具体一点，多数时候指的是强势文化对弱势文化的借用和重新诠释。
如今越来越多的少数族裔权益被重视，黑脸的问题也出现在了其他一些群体里。迪士尼电影moana大火后，迪士尼推出过一套参照男主角maui的周边服装，穿上就有maui一样的黝黑皮肤和具有当地特色的纹身，但这引起了太平洋岛民的强烈抗议，认为这和“黑脸”一样，都是种族歧视。

（迪士尼在受到抗议后已将maui服装下架。）

有专家在万圣节时建议过，如果装扮时涉及到种族及文化元素，一般要考虑这些问题：这个族裔是否曾被歧视或压迫；你选取的元素是否在其文化中有神圣或象征意义。而如果想要更“保险”一点，对于任何另一个族裔或文化的装扮，恐怕都须谨慎。有网站评出过9大“文化挪用”万圣节装扮：忍者、埃及王后、巫医、原住民、与亡灵节有关的扮相、艺妓、墨西哥女郎、宝莱坞明星、吉普赛人，可见“雷区”不少。
和文化挪用所对应的，是文化欣赏(cultural appreciation)。在美国这样一个移民国家，接触其他文化是值得被鼓励的事情，比如尝试其他族裔的美食，学习他们的传统手艺，或是参加他们的庆祝活动等等。我们也刚介绍过春节期间美国各商家为迎合亚裔消费者推出的产品，比如迪士尼的米奇豆腐，耐克的猪年运动鞋，nba球队写有汉字的球衣，这些一般也都会被认为是文化欣赏。
【关联阅读：“沾光”春节 美国商家各出法宝】
这几年，在“反政治正确”呼声渐涨的背景下，很多人认为文化挪用一词已经被滥用了。例如，moana里的原住民女主角，去年大热的非裔超级英雄黑豹，也许明年还会加上迪斯尼的新电影角色花木兰，这些都可能是孩子在万圣节热衷模仿的角色，现在不少家长却有了顾忌。即便是常被“挪用”的亚裔，也可能一不小心就触了其他族裔的雷。
如今很多时候的文化挪用，似乎也不再像黑脸滑稽剧一样，其中的不妥之处毫无争议。比如去年穿旗袍去高中舞会而被指责的白人女生，有亚裔说“我们的传统服饰不是你随便穿的”，也有亚裔替她喊冤：“白人觉得旗袍好看是坏事吗？” 从“欣赏”到“挪用”似乎只是一线之隔，不免让人有些恐慌。
还有去年底dolce & gabbana的“起筷吃饭”广告，骂声很大，但也不乏辩护的声音，觉得这是一些人玻璃心。不过比起广告本身，品牌创始人后来在私信里的辱华言论更值得关注。广告里中国模特用筷子吃西餐行不行，因为观念不同倒是各有看法，但创始人的言辞，难免让人怀疑他拍这组广告的初衷，确实带着些优越感，让模特挤眉弄眼，也可能这是在丑化华人。这也是文化欣赏和文化挪用之间关键的区别：你的本意究竟是出于对另一种文化的兴趣或喜爱，还是一种居高临下的亵渎，以及你有没有描黑另一个族裔的嫌疑。

（dolce & gabbana的“起筷吃饭”广告截图）
在如今多元化的世界里，对于种族的敏感性，有时候显得有些“矫枉过正”。例如有人就问，为什么以前扮明星扮超级英雄没事，现在扯上少数族裔就有事了？但这其中的背景是，白人是当年种族主义的始作俑者，到今天也是很多方面的受惠者，况且，少数族裔的“弱势”，到目前显然并没有消失。
所以，在矫枉过正的不幸事实背后，有着更不幸的原因，那就是种族歧视确实存在，就像我们华裔，有时自我反省“玻璃心”的同时，也没办法忘记遭遇的不公。面对这样一个并不完美的世界，我们有时也必须承受一些“副作用”。只有当歧视消除，种族也不再意味着社会等级的区别时，“黑脸”或“文化挪用”，才能摆脱争议。